桃花,你在哪里?
2015-06-23 来源:韦忠毅 点击:1025次
桃花,你在哪里?
韦忠毅
桃花生了,吉敏叔送接生的来妹大婶出门的那阵子,见到屋外的桃树花开得嫣红,躺在床上的吉敏大婶说,给娃起个名吧!吉敏叔看了看山边桃树开满桃花煞是好看,不觉随口一说:叫娃桃花吧。便递给一碗热乎乎的蛋拌辣椒汤,吉敏大婶嘴角含着笑意,那苍白的脸许久才有了一丝红潤。
桃花小时候还算水灵灵,邻里的人是看着她吃着玉米糊糊长大的,人们把她比着山里的野葡萄,要酸有酸,要甜有甜,那脸蛋就象地里刨出的红薯,用手抹一抹,放在嘴里就听到牙齿咬嚼轻脆的声音,甜腻腻的令人喉结懦动的感觉。
吉敏婶生了桃花后,再也不见生,按老风俗那是到了断了花根的时候,山里人不懂得科学,在他们认为女人生仔,一般象母猪一样得生完那串花根,才算完成一个女人的义务与责任,但是他们不知道为了生桃花,她因失血过多而差点丢了性命。
活蹦乱跳的桃花上到三年级,那一年的夏天,毒辣辣的太阳把地里的玉米叶子烤得焦黄,山野旮旯慢腾着苞谷蒸沸的水气,南瓜花儿在结着象木锣砣鲜嫩的瓜果子,牵牛花淡淡的蓝等待着一场暴风骤雨来淋。老天还真的善解人意,唬着孩儿脸一下子给大地淋了个熟透,放学的伙伴们那劲儿,割着芭蕉叶,遮挡头顶上的书包那个欢,脚下走在象温着热水的山道上,连裤管子湿了也不在乎。
第二天,桃花发烧了,那身体贼热,出嘴的热气叫人恼心,送到乡医院得走七八公里的山路,家人还是照老土方,找了紫苏合着在脑门、手脚窝窝、背脊沟括出一条条血痕,烧依然没退。到烧退时,人也不够精灵,村里人说那是烧坏了脑壳,活蹦乱跳的一个人就这样变得迟钝内向,不太喜欢热闹。
吉敏叔没有因桃花的脑子出问题而放弃学业,好歹桃花原先成绩不赖,这娃爱读书,教学点的老师直夸她,这娃将来一定有出息,可是现在变成这样怎么也不好说。
有一天,桃花上了体育课,哎!那裤裆里红了一遍,她羞涩着跑回了家 ,吉敏婶拉着她到卧侧看了又看,笑了又笑:傻闺女,你这是来红呀。
桃花自然不知道来红的意思,那吉敏大婶上街买了些软纸儿,就教桃花怎么用,桃花不咋的,只认为打了一会儿球,过一两天会好。谁知累赘的东西戴了几天,干脆休学回家,免得丢人现眼,就这样书也不读了,跟着吉敏大婶下地帮衬着干活儿。
吉敏大婶爱地里活儿,山旮旯角儿那点地哪够她干,与宁大嫂相隔的那块地,那几块作界限的石头标记,她每年往宁大嫂那边地移动了一坑,几年下来宁大嫂的地瘦了几穴米种,宁大嫂不高兴说了几句,每次吉敏大婶都往桃花身上推,"小孩爱玩石头,我也不知道呀。"乡里乡亲又是叔伯,这样也就不了了之,到玉米抱乳的时候砍来煮,真甜,都是靠桃花呀!
吉敏大婶名声不好,桃花又有点傻乎乎的,到赶婚的年龄,邻里叔伯辈份小的女孩都纷纷出门嫁人了,桃花的家就是没有人踏上那个门坎坎,宁大嫂的三女儿那准女婿来定婚,从城里带来水果糖饼,三女儿逐家的分,桃花他们是亲戚又是长辈,自然一一送到,"小姑,吃糖。桃花傻笑着:又有人被拐走,真笨。
桃花二十八九,仍跟着吉敏大婶干着山里的农活,割羊草,种苞米捡黑豆,然后又年复一年地在煤油灯下做她认为该做的活儿,渐渐谁也没留意她,那些姐妹们以及侄女带着孩子们来外婆家过年,她就自言自语,这些人真傻,怀里抱着一个哭啼啼,脚下一个闹咧咧,真烦。
吉敏大婶说,咱桃花命苦,将一生待在家里,我可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啊,老天为何这般惩罚我呀!在人面前却是老泪纵横,别人也免不了陪她落下几滴泪水。
都说人生各有天命,生出来的那个时晨就安排了今后的命运,桃花三十的那年就在赶集当天失踪,有人说她被人贩子拐走了,卖到离家很远很远的地方,坐火车也得三五天才到…
吉敏大婶也哭瞎了眼睛,吉敏叔四处打听,好几年没有一点消息,听人说被拐卖走的女人,一般都被看守了好多年,连吃饭上街,上厕所都有人守着,等到生了一两个小孩后才稍稍放松,桃花读书少,人又是那样子,今生是怕是难以相见了,吉敏大叔是这么想,可是每一年的春节头几天,都到门口望望,说不定山坳口冒头走来的是桃花,在失望之后听着隔壁家的儿女回家过年的欢乐场面,心里酸溜溜,老泪挂在眼眶都不记得抹掉。
时间转眼一过就是十多年,吉敏大婶走了,接着吉敏大叔又追随而去,临终在念叨:桃花你在哪里呀?
这一年山上的桃花开得特别早,清晨淡红的花瓣儿挂着星莹的露珠,山边漂移着迷茫的晨雾在笼罩着通向山口的那条小道,依然清冷,没有人来人往。
桃花这人,也许人们早已忘记了她,也有人说她是个不尽孝道的人,有想念惦记她的亲人,希望她哪一天从山坳口那条小道回来…
(编辑:韦汉国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