扇拂清凉意
2015-07-16 来源：县政协办 作者：沈向农 点击：880次
扇拂清凉意
沈向农
记忆深处的扇子，可以追溯到我的孩提时代。四五岁吧？母亲上山割草，我闹着随她上山。天气闷热，野蚊嗡嗡。母怜儿苦，便分荆爬岩，找来阔叶一枚，给我权当扇子。叶肥色绿，凉意可触，搧风驱蚊，渡过难关。关于扇子的记忆，开始于此。关于母爱的感受，也朦胧开始于这一叶“扇子”。
上世纪六、七十年代，还“流行”穿草鞋，我有幸赶上了。爷爷是村里编草鞋能手，他检来刺竹包壳，泡水软化，斯成条状，编成草鞋，供家人和隔壁邻舍穿用。爷爷心眼多，在检来刺竹壳时，将最大、最匀称的竹壳留下，用开水适度泡软，铺在青石板上，用木板压住，添加石头，将竹壳压平，取出、晒干，剪裁成各种样式，用竹蔑片夹住，留一节做把，制成各式各样的竹壳扇，经济、耐用。爷爷的竹壳扇，陪伴我渡过童年赤日炎炎的夏天。
我上学堂后的七、八十年代，教室里没有降温的设备。纳凉唯有书本和扇子。当时，校园里流行一种竹编扇，既精美，又“时髦”。说它精美，是它的外观。扇用竹蔑编成，或圆或方，或椭或矩；编织用蔑，药物浸染，或红或绿，或黑或白，色彩斑斓；编织纹路，花样翻新；图案非画，彩蔑编出，花鸟虫鱼，应有尽有。说它“时髦”，不无例证：当时是“举旗抓纲”、“纲举目张”年代，时代的烙印，自然而然跃然扇上。除花鸟虫鱼，编上扇面最多的图案，是天安门、伟人头像、光焰无际的红太阳、砸烂牛鬼蛇神的拳头、扫除一切害人虫的翻卷红旗……扇动凉意起，政治热风吹。一代红男绿女，手摇一夏扇，炎凉寸心知。……
读到中学、大学以后，我对扇子的了解，才逐渐深入。古诗云：“净君扫浮尘，凉友招清风”。其实，作为夏日“凉友”的扇子，不仅具有招风取凉、驱赶蚊虫的实用功能，而且被寄予诗情文思，还成为沟通情感的媒介、文人墨客附庸风雅的手中宝、幽居雅室里的点缀物……
摇动生风的用具，原指团扇，后泛指各式扇子。据载：五代马缟《中华古今注·冠子朵子扇子》：“披浅黄藂罗衫，把云母小扇子。”； 五代王仁裕《开元天宝遗事·龙皮扇》：“ 元寳家有一皮扇子，制作甚质。”《朱子语类》卷九四：“……我国古代扇子的种类非常多，但真正被藏家所垂青的，只有折扇和团扇二种。折扇一名“折叠扇”，又名“聚头扇”。折扇收则折叠，用则撒开，故又称“撒扇”。折扇产生时间虽较迟，其重要性却极大。它携带方便，出入怀袖，扇面书画、扇骨雕琢，是文人雅士的宠物，所以又有“怀袖雅物”的别号。团扇产生远早于折扇，因形状团圆如月暗合中国人合欢吉祥之意，又名“合欢扇”。又因其由丝织物制成，故又称“纨扇”或“罗扇”。更由于唐人王建《调笑令》中的名句“团扇团扇，美人并来遮面”，而产生了“并面”、“便面”和“障面”的雅称。扇子，“动摇便是用，放下便是体。”
据载：中国有关扇子的最早记载是舜帝作“五明扇”，取广开求贤之意。早期的扇子都是长柄扇，主要用于皇室贵族，以彰显身份。至春秋战国时期，自用的短柄扇见于记载，包括名为“便面”的半规形扇和羽扇，采用的原料分别为竹和羽。其实，华夏文明上下五千年，扇子主要材料当然不止这些。据我读书了解到，自古至今，扇用原料还有：木、纸、葵叶、布料、象牙、玳瑁、翡翠、飞禽翎、动物皮，其它有棕榈叶、槟榔叶、桔秆、蒲草、桄榔毛等，也能编织或制成各种千姿百态的日用扇和工艺扇。
扇子造型，各朝各代，均有创造。经能工巧匠精心镂、雕、烫、钻或名人挥毫题诗作画，构造精制多样，造型美不胜收。汉代开始，偏在一侧的扇柄移到中间，以扇柄为中轴、竹木为架、左右对称、形似圆月的平扇成为流行。平扇形状如月，暗合中国人合欢吉祥之意，亦得名“合欢扇”；因其以丝织物作扇面，又称“纨扇”。明清时期书画扇开始流行，不少文人墨客或作画，或书法，有很多佳作留世，扇子艺术身价百倍。
扇子虽小，方寸之间能够表现出工艺家巧夺天工的手艺和奇思妙想。或精选制扇材料，紫檀乌木俱为俗品，湘妃斑竹尚可为用；或研制扇形造型，圆头、直根、绦环、结子、板板花诸色，变化无穷；扇骨则或雕漆、或雕边，或阴刻、或留青，或镶嵌、或镶贴，雕虫小技成大观；扇面则或选纨绢，或用羽毛，雅俗共赏，面薄如轻绡者，最为贵重；市矾扇面，又有素面、洒金、洒银、瓷青、发笺、泥金、黑金钢，深深浅浅各有不同。扇坠宜用伽南、沉香，或汉玉小玦及琥珀眼掠。小小扇面，或书以醒目大字，犹如一言铭心；或题以诗词，宛若江河奔腾；或绘以山水人物，清流淡雅；或画缀花鸟，生机盎然。一柄扇子，成了流动的书画展。（林锡旦先生《中国传统雅扇》人民美术出版社2005-12-01）
旧时的诗文里、戏台上，如今的影视中、居室内，无不“凉友”翩翩，扇影瞳瞳。“羽扇纶巾,谈笑间,樯撸灰飞烟灭……”三国周郎（瑜）儒雅倜傥、运筹帷屋、慎定从容、决胜赤壁的形象跃然纸上。《红楼梦》里，扇影遍及字里行间：宝玉初会琪官现袖中之扇、宝钗扑蝶把玩之扇、元春端午赐礼之扇、黛玉题海棠诗之扇、晴雯闹情绪撕裂之扇、贾政赏给宝玉作奖之扇、贾雨村抄家得来送给贾赦的古董扇……曹沾（雪芹）笔下之扇，无不有一定的意味。当代著名评书表演艺术大师单田芳等，一方书桌一把扇，扇举起，讲天说地；扇落下，谈古论今。娓娓道来，让我们如碎如痴，流连忘返。湖南卫视当家主持人汪涵，上场主持节目，一把扇子在手。扇开扇合间，妙语脱口出，风趣、幽默、睿智的主持风格本色尽显，弄得妇嬬百看不厌，废寝忘食……
时代在前进，扇子在换代。昔日摇动生风的用具――扇子，几经观念的演化、科技的催生，如今已叫风扇、电扇、电风扇，冷暖风机、空调扇，且动力各异，功能不同。电风扇、空调机，只具有招风送凉之功，“躲”在水泥钢筋构筑的“人居森林”里。已没有驱赶蚊虫的功能，更无法寄予诗情文思，也不再成为沟通情感的媒介……
于是，在烦闷难耐的盛夏之夜，我走出城市的“蒸笼”，走向“水泥森林”外透风的阳台，穿过尘埃迷濛的夜色，极目苍穹，凝望天河，吟咏杜牧的《秋夕》：“银烛秋光冷画屏，轻罗小扇扑流萤。天阶夜色凉如水，坐看牵牛织女星。” 思念当年母亲给我的那一叶“扇子”和童年时代享用爷爷的竹壳扇，回想校园时代自编自用精美、时髦的竹编扇，回味旧诗文里各式各样的扇子……心中吹拂阵阵轻松、爽惬的清凉意……
（编辑：韦汉国）
